民生銀行假理財拷問內控機制 套取的資金去了哪？

　　民生銀行北京航天橋支行行長涉嫌虛構理財產品事件仍在持續發酵。《經濟參考報》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該起事件實質是銀行支行人員偽造理財產品轉讓合同、以高收益率為誘餌來騙取銀行部分高淨值客戶資金的違法行為。目前，民生銀行和投資人就解決方案仍在溝通中，已經向投資人提出先期解決投資人本金的方案。

　　業內專家指出，此次事件是由銀行個人道德風險所引發的操作風險，銀行需要在內控和操作風險管理上投入更多的精力。與此同時，銀行業也須改變內部業績導向過強的考核體系。

　　投資人多為高淨值客戶

　　截至目前，民生銀行北京航天橋支行的行長張穎、副行長肖野等該行多名員工已被公安機關帶走。而對投資者周先生來說，4月19日當天，警方在首都機場帶走民生銀行北京航天橋支行理財經理李某時的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

　　“當時我們一行22人（包括20個投資者和理財經理李某及民生銀行外聘主做活動的工作人員）正在新西蘭游玩，有其他在國內的投資者打電話來，告訴我們之前我們買的一款理財產品出問題了，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就有年齡稍微大點兒的投資者血壓升高。”周先生回憶稱。

　　周先生所說的理財產品正是“非凡系列”。據記者了解，此次購買“非凡系列”的投資人多為民生銀行北京航天橋支行“鯨鑽高爾夫俱樂部”的成員。周先生說，客戶隻要購買“非凡系列”產品額度達到600萬，就能有一個去新西蘭游玩的名額。他自己是今年4月5日剛買的產品，且就是作為“鯨鑽高爾夫俱樂部”成員身份去參加此次活動的。

　　據悉，“鯨鑽高爾夫俱樂部”是民生銀行北京航天橋支行針對高淨值客戶成立的一個俱樂部，俱樂部成員在該支行個人金融資產均達到一定金額以上，不少人在民生銀行投資理財已超過10年。“當時我們在現場就詢問理財經理李某，怎麼此前勸我們買的產品會是‘假理財產品’？理財經理李某一時難以相信，一直強調不可能，她家人也買了100多萬的這款理財產品。”周先生透露。

　　而后來據投資人向記者透露，李某2014年才進入航天橋支行，2015年接任理財經理，而早在其接手之前，這些假理財產品、“理財轉讓”的業務和客戶群就已存在。

　　19日凌晨2點左右，當飛機停靠首都機場T2航站樓時，理財經理李某直接被警察帶走。“當時我們從海關出來，剛下電梯，還沒有拿行李。幾個便衣警察拿著執法儀上來核實身份后，便帶走了李某。而李某的行李也是由警方代領的。”周先生說。

　　據周先生透露，看到此情景后，此次出行的20個投資人，在回到家后的當天上午，就匆匆直接趕到民生銀行北京航天橋支行營業廳來打探消息。而記者在採訪中了也解到，目前“非凡系列”投資人已經成立了維權微信群，目前該群人數在150人左右。據在微信群中的投資人介紹，大多數投資人購買該產品的金額為2000萬元至3000萬元。

　　套取的資金去了哪

　　那麼，這款假理財產品“非凡系列”究竟是什麼呢？記者從投資人處獲得的一份《中國民生銀行理財產品說明書》上如此描述該理財計劃：產品名稱為“非凡資產管理保本第190期私銀款”，產品流動性為“封閉式”，個人客戶購買該理財產品的起點金額為600萬元。該說明書還標明，“本理財產品為具有固定投資周期（365天）的保本浮動收益型理財產品。”預期年化收益率為4.2%。

　　“當時我的客戶經理是這麼和我說的，之前購買這款產品的客戶在產品還沒到期之前就急需用錢，但是這個產品不能提前贖回。如果非要提前贖回，客戶不僅要損失利息，還要承受2.5%的罰息。因此，這些客戶就想把產品以本金價格轉讓出去。客戶經理和我說，這個一年期的產品原本的預期年化收益率是4.2%，現在有的客戶的產品還有半年才到期，我要是接手這個產品的話，持有半年到期，仍能享受4.2%的收益率，相當於年化收益率就達到8.4%了”，周先生說。而據多個投資人反映，“當時的航天橋支行行長、副行長和理財經理都跟我們說，這款產品是他們千辛萬苦才從總行爭取到的，隻給我們鯨鑽高球俱樂部的大客戶，保本保息。”

　　記者同時獲得的一份《理財轉讓協議》合同上，印有理財產品轉讓方的客戶名字和其身份証號以及該客戶在民生銀行的個人銀行賬號，並印有“客戶甲和客戶乙應於轉讓日到銀行櫃台辦理價款支付和理財產品過戶手續。”記者看到，該《理財產品轉讓協議》蓋有中國民生銀行北京航天橋支行儲蓄業務公章。

　　與此同時，投資人還向記者提供了一份配套該協議的《交易資金監管協議》，該協議寫明，“為保障甲乙雙方在交易過程中交易資金的安全，促使交易順利進行，甲乙雙方授權丙方（中國民生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對交易資金進行委托監管。”

　　周先生告訴記者，他從未見過轉讓產品的這位“客戶”，但是直接把資金轉到了這位“客戶”的個人賬戶上。

　　“因為我對支行行長很信任，在購買時，也沒有過多考慮，就直接轉給了個人賬戶。”另一位投資人王先生也說，“我們一直是航天橋支行的老客戶，這家支行在民生銀行全國范圍內業績都很突出，常獲各種獎。”

　　而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購買的這款產品竟然是一款假理財。記者日前查閱中國理財網，並未找到這款產品。而民生銀行北京分行日前也正式表示，“航天橋支行案件是該支行行長張穎私自偽造假合同，虛構理財產品欺騙客戶的違法行為。”

　　投資人李女士則對記者說，“我本來不是航天橋支行的客戶，但聽航天橋支行的理財經理介紹說，他們支行是民生銀行的明星支行，隻有他們才能申請到這款產品，因此就把本來存在其他支行的資金轉到這兒了。出這事兒以后，我基本每天都來營業廳一次，這可是自己一輩子的積蓄。”不過，李女士並未向記者透露自己投資的具體金額。

　　王先生說，在假理財案件曝光之前，該“非凡系列”產品一直能按時還本付息，但在事件曝光后，當他和其他一些投資人再拿著過去的合同去航天橋支行櫃台兌付時，被銀行工作人員告知，“這不是他們的產品。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可是當時買產品的時候，他們說這是民生銀行的產品，還說這是保本的、安全的產品。”王先生顯得很無奈。

　　這些假理財產品募集的資金究竟流向何方？目前尚不可知，有媒體報道稱，該筆資金是為了堵住民生銀行假商業票據的窟窿，不過民生銀行北京分行方面回應稱，航天橋支行案件是理財產品造假案，不涉及票據業務。

　　銀行和投資人已進行兩輪會面

　　在該事件曝光后，4月18日，中國民生銀行有限公司董事會發布公告稱，“近日，本公司發現北京分行航天橋支行行長張穎有涉嫌違法行為，立即向公安部門報案。目前，張穎正在接受公安部門調查，本公司已成立工作組，積極協助公安部門偵辦。針對媒體報道的涉案金額及具體案情正在調查過程中，本公司力爭盡快查明事實，最大限度保護客戶資金安全，妥善解決各方訴求，並依法承擔相關責任。本公司將嚴格按照法律法規及監管規定及時履行信息披露義務，維護廣大投資者權益。目前，本公司經營一切正常。”

　　投資人周先生向記者表示，目前，民生銀行總行已經與10個投資人代表進行了兩輪會面。民生銀行提出了投資人權益處置方案，即“投資人可以選擇與民生銀行協商，在核實確認的基礎上，採取可行方式，依法合規地先期解決投資人的初始投資款項，后續事宜可根據司法判決結果再行處理。”民生銀行稱，因公安機關調查取証和司法機關判決需要時日，此方案可最大限度保護投資人權益。

　　“我們這些投資者這幾天一直在海澱區甘家口派出所做筆錄，周末兩天也在進行，主要是配合警方行動。”周先生表示。他透露，10個投資者代表目前已經將民生銀行的方案意見傳達給了大家，目前投資者群裡有反對的，也有贊成的。目前還未達成一致意見。

　　民生銀行相關負責人24日在回應《經濟參考報》記者時也表示，“採取可行方式，依法合規地先期解決投資人的初始投資款項。也就是前期先解決投資者的本金問題。至於網上傳的‘七月底之前支付所有投資者的本金，往期已支付的收益折抵未返還的本金。’不屬於民生銀行的正式回應。”

　　而此事件已經對民生銀行造成負面影響。24日，截至A股收盤，民生銀行股價再挫0.89%，收盤價為7.89元，全天一度跌至最低7.82元。事實上，近期民生銀行股價節節回落，上周四一度刷新20個月新低，市盈率也以0.83倍刷新歷史新低，至上周五收盤總市值“蒸發”441.48億元。

　　在這起事件中，從法律角度看，銀行和個人都應承擔什麼樣的責任呢？

　　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律師李岩表示，民生銀行應該承擔一定責任，民生銀行在業務及人員管理上存在過錯，導致了銀行工作人員利用手中權力完成了此次看似不可能完成的“飛單”事件，給客戶造成了重大損失，銀行應當對客戶的損失承擔相應的過錯責任。

　　不過，他也表示，該行為及其他行為是否構成法律上的“表見代理”（使相對人有理由相信無權代理人享有代理權而與之為民事法律行為，代理行為的后果由被代理人承擔的一種特殊的無權代理。）行為，需要進一步結合有關事實進行評判，如果構成“表見代理”，那麼該支行行長和其他銀行員工的行為視為民生銀行的行為，所產生的合同義務和責任應由銀行獨自承擔，客戶可以依據合同約定和相關法律規定，向銀行追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