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大家說》第10期

周小川:金融業和實體經濟是共生關系 金融佔GDP比重不能簡單看待

2019年11月14日17:32  來源:人民網-金融頻道
 

人民網北京11月14日電(王仁宏)“目前服務業發展是我國經濟結構轉型的重點之一。從全球橫向比較來看,服務業的發展還有巨大的空間,也是我們應對經濟增長下滑壓力的一個可以主要做出努力的方向。”近日,博鰲亞洲論壇副理事長、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人民銀行原行長周小川在《財經》2020年會上如是說道。

如何看待金融服務業在GDP中的佔比

去年一季度,金融業在GDP的比重超過10%,這一數據曾引起市場熱論:金融服務業在GDP的比重大概佔多大合適?是不是比重多了就是一種泡沫﹔比重低了就是金融深化還不夠?對此,周小川認為,上述的擔心是有必要的,但還要做深入的分析,不能簡單看待。

他分析道,金融在GDP中佔比的統計存在技術問題,隻能通過收入法才能夠看清。但季度統計一般沒有用收入法核對,是用金融業的產值乘以M2增長、市場交易量等系數來統計,很容易不准確。此外,金融服務業供給產生的價值主要包括支付類、存貸款類、交易類(比如幫助大家買股票、債券、理財產品)、顧問類及其他(投資顧問,理財顧問),因此金融業佔GDP的比重在很大程度跟一個國家的儲蓄率有關,金融業和實體經濟處於共生的關系。

服務業生產率統計難,GDP結構轉型或被低估

周小川指出,由於服務業的生產率很難反應在GDP的統計當中,可能會造成對GDP的低估以及對GDP結構轉型的低估問題,進而也會導致對城鎮化重要性的低估、對投資回報率的低估等,國際收支平衡和匯率也會受到影響。

周小川以中韓餐飲服務對比為例,對GDP的統計難以反映服務業生產率這一問題進行了解釋。他指出,從服務忙碌程度來看,兩國差距不大。但從服務復雜度來看,韓國餐館菜單較為簡單,中國菜單豐富且營業時間更長,復雜程度則更高。從工資收入水平上看兩國餐飲服務的生產率,中國服務人員平均月工資2000元人民幣,而在韓國則是2000美元。

對此,周小川建議道,我國在政策層面需要進行深層次的調節,以扭轉過去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模糊概念或認識,進而幫助服務業的深入發展。“從科技發展與服務業關系來看,我們的政策文件強調IT對於傳統工業改造和新興工業的作用。但在實際中,IT運用最大、成果最突出的是在服務業。”

為服務業發展創造更好條件

談及我國服務業發展目前面臨的問題時,周小川指出,作為從計劃經濟轉軌過來的經濟體,我國歷史上存在著對服務業的歧視問題。“那時候我們學經濟學,衡量經濟發展程度的指標用的不是GDP、GNP,而是國民收入。國民收入表示經濟發展的程度、增長等,但不包括服務業。因為當時的觀點認為服務業是不產生價值的。”此外,服務業還存在價格管制和難以統計的問題。以醫療服務行業為例,有一部分是被當作公共品,處於價格管制的狀態,另一部分是由民間提供,這為行業最后的產出統計帶來很多困難。他指出,一些服務行業管制的越多,可能暗渠道裡的支付越大,這也會給第三產業帶來侵蝕。

對此,周小川建議道,服務業的正向發展,需要消除傳統計劃經濟以及MPS統計體系遺留下來的對服務業的某些歧視,以及涉及到這種歧視的管理方式。還要認識到不可貿易品價格存在的規律,減少對價格的過度管制,關注科技發展所產生的影響。此外,還要關心服務貿易,關心服務貿易涉及到的服務品價格以及涉及到的匯率的問題。關注統計,以及統計上可能產生的失真問題。

“我們要面對結構轉變的挑戰,在這個過程中,提供更多的分析、研究、思考,為服務業進一步發展在國民經濟中做出重要的貢獻提供正能量。”周小川最后總結道。

博鰲亞洲論壇副理事長、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人民銀行原行長周小川

以下為發言實錄:

周小川:我今天選了一個經濟結構上的問題,講講服務業發展的問題。

都知道,當前經濟結構轉變的一個重要內容是加快服務業的發展,為此黨中央、國務院,特別是國務院下達過多次文件,促進服務業的發展,也是我們補短板的一個重要方面。到了去年年底,2018年,統計數據顯示,中國服務業佔GDP的比重為52%。從全球橫向比較來看,這是一個相對較低的數字,同時也預示著,服務業的發展還有巨大的空間,是我們結構改革的最主要的內容之一,也是我們應對經濟增長下滑壓力的一個可以主要做出努力的方向。

按照我們現在的GDP和國民經濟發展的狀況,服務業有很多人估計可以到60%,甚至更高一點。因此,我們看到這個空間可能比其他許多行業高。其他許多行業都有發展的空間,比如電動汽車,但那個空間是多大的百分比,這個空間又是多大的百分比,大家可以看到空間的大小。為此,我們也需要看,尋找原因,做一些分析,做一些理論上的思考,從而實現服務業更快速的發展,帶動國民經濟更好更健康的發展,也減少過去對制造業依賴過多,對貨物出口依賴過多,以及對環境上造成壓力過大的問題。

我們說從計劃經濟轉軌過來的經濟體,存在著歷史上對服務業的歧視,這是計劃經濟留下的遺產,在座可能有很多年輕人,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那時候我們學經濟學,從統計上來看,用的不是GDP,GNP,用的是國民收入,國民收入是從前蘇聯體制上遺傳下來的。國民收入表示經濟發展的程度,增長等等,國民收入裡不包括服務業,認為服務業是不產生價值的。

另外一個差別,就是對於固定資產折舊的處理,過去我們叫MPS,物質生產統計體系,后來轉為了國民賬戶體系。這個轉變過程服務業、制造業、農業都處於平等的地位。

我們有些歷史上的比較,說到GDP跟解放初、解放前怎麼比,其實你要知道解放初30年,我們執行的就不是GDP,要想把那時候的GDP找出來要做很多折算,而這些折算有相當大一部分是不可靠的,因為那時候不是那麼統計的。

因此大家追求的目標必然是歧視服務業發展,其實這種歷史遺傳的東西,我們是不可小視的,雖然我們已經改革開放40年了,很多東西已經糾正了,但這個東西多多少少還在某些方面有所遺留。它涉及到人們所追求的最終目標是什麼,也涉及到就業的選擇,大家就業選擇會有什麼樣的偏向。此外,聯系到價格體系,受歧視的部門的價格往往處於一種扭曲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還聯系到稅收,就是國民經濟的稅收究竟依靠什麼。

假如今天晚上給你演一台節目,不是為了你欣賞這個節目,而是為了你休息好,放鬆一下,以便明天能夠更好的進行物質生產。以物質生產為目標的導向,是這麼解釋的。話說回來,服務業有可能超過GDP的一半了,在國民經濟中,如果是一半一半,兩邊說都可以的,可以說追求服務業的發展是為了更好的物質生產,也可以說更好的物質生產是為了服務業的發展。

我們看一下第三產業的比例關系。

應該說中國的服務業,這些年發展還是很快的,但也是有短項的。從幾個主要的服務業行業來看,比如餐飲,中國的飲食有豐富的文化,我們飲食業的附加價值是很高的。我們的教育普及程度是相當不錯的,受教育的水平是相當不錯的。我們的醫療衛生,雖然大家還有很多意見,但你觀察平均預期壽命,我們的上漲是相當快的,特別是最近這些年,現在大概是平均預期壽命77歲。我們的交通、金融、IT和社交網絡、批發零售,如果做一個橫向比較,人家會覺得好像中國服務業佔GDP的比重不像52%,是不是有可能低估,后面會談到為什麼統計可能會有經濟理論上的問題。

另外,也存在一個問題,就是有可能存在著價格管制。理論上說,如果某個服務業的子行業,有一部分是被當作公共品,處於價格管制的狀態,另一部分是由民間所提供的,這個行業最后的產出應該怎麼統計呢?根據聯合國統計委員會和IMF對統計的定義,就應該按市場一軌的價格統計,我們是不是真正能做到這些呢?技術上還是需要探討的,還是有些做不到的。比如看醫生,動手術也需要給紅包,雖然大家都力主說不應該給紅包,但真正過日子的人都知道,這個現象還是存在的。這個紅包是統計不進去的,所以現在的統計方法是有困難的。

從教育來看,教育是服務業的一個大項,現在的小孩上各種各樣的補習班,而且好多是家庭式補習班,可能費用都是相當不菲,但統計起來也有問題。

在信息科技方面,大家享受到了很多信息服務,但這些信息服務有很多都是免費的,也涉及到當前對這些免費的服務應該怎麼進行統計,估值。這些免費,有的是真免費了,有的是交叉補貼,也就是從別的方面賺來的錢,比如從廣告費用賺來的錢來補貼信息服務,這些都帶來了統計的問題。

存在價格管制,如果管的越多,可能你看見的暗渠道裡的支付越大,有時候有一個互補關系。同時,它也可能帶來對第三產業的一種侵蝕。我們看到全國各地,有些地方主要的口號是重振制造業,但我覺得要區別看的,有些地方確實制造業有很好的基礎,而且有重振的機會。但也要稍微推敲一下,是不是還是有傳統經濟遺留下來的所謂產業偏向。

中國作為全球制造業強國,服務貿易是逆差,而這個逆差的數字比較大,而且上升的比較快。當前全球正在進入貿易談判、WTO改革,強調以規則為基礎的國際貿易秩序。服務貿易是現代貿易談判裡的若干主要焦點,因此這個問題是值得進一步研究討論的。

下面我想講一下關於經濟學理論方面的一個問題,我過去也在其他場合提過,叫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貝拉•巴拉是一個比較好的經濟學家,他們早期做研究的時候另外有一種劃分,出了一二三四產業以后,把經濟分為可貿易品和不可貿易品,不可貿易品主要是服務業,因為多數服務業在那時候是不能進入貿易的,但這個劃分確實跟一二三四產業稍微有一些差別,在早期差別不是很大,一二產業絕大多數都是可貿易的,但也有個別不可貿易的,比如電力,跨國邊境,如果沒有電網是輸不過去的。熱帶水果,運輸條件不行的時候,拉過去就爛了,也變成不可貿易品。服務品多數都是不可貿易,這種情況在變化。可貿易品和不可貿易品的變化,決定了國民經濟的結構,同時決定了匯率,也涉及到發展中國家增長戰略,所以這還是一個有意思的題目。

后來交通發展和電信網絡改進,90年代下半期出了一本書,叫《世界是平的》,過去“世界不是平的”,好多東西是沒法交易的。世界是平的,首先說到服務有好多開始變得可貿易,其中一個就是生產作為一種服務,挪到了印度和其他發展中國家。醫療,片子可以傳到其他國家,看完了再把結果傳給你。舉了很多這樣的例子。但那時候看,還沒有大規模、比較全面的影響貿易品和非貿易品的格局。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也看到仍有相當多的服務是不可貿易的,比如餐館服務,不可能在北京吃到世界其他國家當時做的菜肴,理發,雖然可以在互聯網上約某個其他國家的理發師,但理發最后是不能在那兒實現的,服務業仍在很大程度上看成不可貿易的產品。

這就產生一個問題,服務業的發展究竟效率怎麼樣?我們有的同志做出分析,制造業的生產率提高比較快,服務業生產率提高比較慢,當國民經濟轉向服務的時候,整體經濟的增長速度就會下來,其實這裡也有統計的問題,究竟如何衡量服務業實際效率和名義效率,實際上服務業價格往上漲的速度一點不比可貿易品的物價上漲慢,基本上是一種同步增長,甚至有時候上漲的更快。

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是說,在經濟增長率越高的國家,工資實際增長率越高,實際匯率上升也越快,當貿易產品部門生產率迅速提高的時候,該部門的工資增長也提高,所以盡管在非貿易部門生產率的提高也許並不大,但這些其他行業也會以大致相同的比例工資上漲,也會引起非貿易品對貿易產品相對價格的上升。如果我們假定貿易產品的價格水平是一定的,這種相對價格的變化在固定匯率情況下會引起非貿易產品價格上漲,進而引起總體物價水平的上漲。如果為了穩定國內物價而採取浮動匯率,就會引起匯率的上升。所以,無論怎種情況,都會使得實際匯率發生變化。

可能說的有點繞嘴,所謂匯率決定理論,其中有一個說的是可貿易品和不可貿易品的比價關系,這個東西決定匯率,這是一種解釋,當然匯率的解釋有多種,也有一種從國際收支平衡,也有人說商品的綜合評價比較決定匯率,巴拉薩-薩繆爾森效應裡頭涉及到這樣一種匯率的觀點,同時涉及到勞動力流動的情況下,服務業生產率沒有提高的情況下,工資也照樣上去,因此在統計上最后進GDP,雖然大家說GDP是實際的,不是名義的,但實際統計來看,很多由於可比性的問題,大量的服務業在這個過程中進入了GDP。所以,我們也可以看到,發達國家和一些新興市場國家在經濟上升的過程中,服務業比重都提高的非常快,可以說是驚人的快,中國也許也會進入這樣一個階段。

我們今年6月份不幸看到一位著名經濟學家馬丁•費爾德斯坦去世了,他在去年還是前年,曾經專門討論了一個問題,服務業的國民賬戶統計是存在很大問題的,理論上說GDP統計應該反映生產率的變化,但是服務業很難反映,這跟我們的觀察有很相近的地方。我記得2010年G20在韓國召開,我們去韓國很多趟,韓國餐館的忙閑程度跟中國餐館忙閑程度差不多,一個人能夠管幾十個人吃飯,但它的菜單很簡單,塑料薄膜壓的一頁紙,有的餐館好點,正反面,有的還帶照片,中國的餐館都是一本,幾百種的菜都能做出來,而且寫的都挺密的。生產率怎麼樣呢?中國餐館的服務人員平均工資每個月2000元,在韓國是2000美元,而且很多城市晚飯沒多少人吃,主要是中午,解釋的一個方向是,主要看顧客是什麼類型,顧客都是三星、現代的,收費就可以高,自己收入也可以高,既可以從勞動力流動選擇和工資水平的變動來看,也可以從顧客收入越高、肯付的錢也越多,就像你去理發,一個月掙50的時候,你可能隻願意掏幾毛錢去理發,如果現在是5000的收入,可能也願意拿出1%左右的錢去理發。如果衡量理發員的效率,不說質量上的差別,投入品的差別,一天大概能給多少人剃頭,得出的結果,可能你發現生產率變化是相對不太大。

這種解釋有什麼意義呢?有可能造成低估GDP,也可能還造成了我們對服務業生產效率提高的低估,因為絕大多數生產率提高必須用名義生產率來衡量,有可能會抑制我們對GDP結構轉型的估計,這種情況還會導致對城鎮化重要性的估計程度,因為我們知道,城鎮化在很大程度上給服務業的發展提供了更高的空間,如果大家都住在農村,很多服務業確實沒有太大的發展條件。同時,也會低估投資回報率。因此,這方面還是有很多問題需要研究的。

還有,我們當前的國際收支平衡和匯率也受這個的影響。國際收支平衡,服務貿易的赤字數量比較大,究竟是什麼原因?在多大程度上對我們的匯率產生影響?也就是說,有些政策需要進行深層次的調節,扭轉過去歷史上遺留下來的一些模模糊糊的概念或認識,這樣有助於服務業的深入發展。

大家可能希望我講一點金融,把金融作為服務業的一個例子稍微提一下。金融作為一種服務業,前段時間有個討論,就是金融服務業在GDP的比重大概佔多大合適?是不是搞多了,比重高了,就是一種泡沫,比重低了,就說金融深化還不夠,金融還可以發展。中國金融業佔GDP的比重今年在8%左右,每年上上下下不一樣,有時候季度的統計給出一些讓人不太相信的變化。因此,存在著一種說法,比如去年一季度的時候,金融佔GDP的比重超過了10%,有人很擔心。實際上,金融佔GDP比例的統計隻能靠收入法,隻有收入法能夠看得比較准,從供應的東西來講,比如收貸款利率,必須考慮到對方還有一部分利息付給存款者了,是要扣除的,金融服務多種多樣,這種扣除變得非常困難,收入法能夠看的比較清楚。而季度的統計,我們一般沒有用收入法核對,只是按照去年年底金融業的產值,乘幾個系數,有時候選個M2增長,股票市場股指,哪塊市場的交易量,這個東西很容易不准確,是有具體技術上的原因的。

服務業供給產生價值的都是哪些呢?有支付類、存貸款類、交易類(比如幫助大家買股票、債券、理財產品)、顧問類及其他(投資顧問,理財顧問),應該可以看到,金融業佔GDP的比重在很大程度跟一個國家的儲蓄率有關,儲蓄率越多需要金融服務就越多,沒有儲蓄,或者儲蓄很低的國家,既然沒什麼存款,大概做不了多少貸款,既然沒什麼儲蓄率,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買股票、買債券和其他交易,也不需要做顧問。當然這是極端的例子。一般國家儲蓄率有特別低的,中國在十年以前,大概達到了50%左右,現在降低了一點,仍有45%左右的國民儲蓄率,是屬於全球最高的。既然儲蓄率高,就有更多的存款、貸款、理財、投資、顧問等等的服務,所以一定要看到中國金融業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是會和儲蓄率相關的。當然那個國家也需要有支付服務。任何國家,哪怕是發了工資馬上就花,有的國家居民確實有這個特性,他沒有多少儲蓄的服務,但有支付的服務,大概支付的服務佔整個GDP的比重,最多不會超過2%。比如中國佔GDP8%的金融服務附加價值,可能不到2%是支付,其他是跟存款、貸款、金融市場投資、交易、顧問及其他金融服務有關系。

因此,我們說金融業和實體經濟處於共生的關系,不會說金融業佔GDP比重提高到10%,從服務業發展來說是一個好事,但你可能關心的,是不是這意味著泡沫化,意味著自我循環,意味著脫離實體經濟。這個擔心是有必要的,但還要做深入的分析,不能太簡單的來看待。

在全球金融危機以后,很快就出現了佔領華爾街,大家關注的一個問題是,收入分配的效果,其實我們也可以從另外的角度來看一看這個問題,金融業的發展,從商業銀行來看,內部有一個經濟核算,盡管我們非常重視零售業務,中小戶的居民的業務,但基本中小戶銀行是不賺錢的,真正賺錢的是10%到20%的相對金額比較大的客戶。這有點像坐飛機,七、八十年代的時候,飛機賣票有了一個重大的變革,票主要賺頭等艙和公務艙,公務艙賣完了以后賣經濟艙,經濟艙可以降價,因為錢主要是靠高價值的客戶掙來的,剩下的就補給旅游業發展了,反正坐滿為止,總體來講,每個座位進行核算,肯定是虧損的,所以金融業在這種程度上起到了收入再分配的作用。

所謂收入再分配的作用,一個主要做法是在住房抵押貸款,它在整個國民經濟中所起到的作用越來越大,可以大致的解釋,高收入的人存錢多,低收入的人借錢多,特別高收入的人買房直接拿現金,低收入的人必然要依靠抵押貸款,這也是一個收入再分配的角色。當然在統計上是統計不入基尼系數的。從社會來看,大家有沒有自己的住房,住房是否是合理的,宜居的,實際上是一個非常明顯的社會福利和財富分配的分配效應,在這種分配效應中,住房抵押貸款大幅度提供了分配效益。

補充說一點,從金融角度看,我們確實看到一個缺口,什麼呢?就是說統計局會從家居來看,每個家庭支出在哪個方面,比如在教育上花了多少錢,在醫療上花了多少錢,交通上花了多少錢,但由於價格管制,以及私下交易,可能有些東西我們沒看到,但從金融來講,也可以做這種統計,金融統計對支出方向不太敏感,但可以比較清楚的看到家居統計裡的支出結構。這裡面有一個缺口,像醫療、教育,實際家庭的支出會大於統計局統計的支出水平,這樣的話,會導致統計口徑的重新估計問題,同時反過來涉及到我們的經濟分析,我們對發展戰略得出什麼樣的結論和意見。

科技發展與服務業的發展有很大關系,從中國來講,我們比較強調所謂IT產業對工業現代化所起到的作用。從分工來講,我們也是把工業和信息放在一個部裡,叫工信部,過去是信息產業部和經貿委,合起來叫工信部。我們在各種文件中特別強調IT對於傳統工業改造和新興工業的作用。但實際上運用IT最大的、成果也最突出的是服務業。

這也涉及到就業,究竟就業我們希望鞏固在第二產業中就業的比重,還是更加看重未來就業的傾向在服務業更多,此外的一個變化,跟老齡化有很大的關系,由於老齡化的問題,人均壽命提高了,醫療費用大幅提高。醫療費用分為三個方面:藥、設備(檢驗和治療設備)、診療。我們會發現,隨著老齡化的發展,這方面的支出會越來越多,但在中國究竟支出是什麼比例呢?多年來,從統計年鑒上看到的支出比例是5%左右,進行國際比較,發現各個國家差別很大。用生產法和支出法GDP所得出的比例還不一樣,吃了藥,藥物生產作為制造業算了一遍,各種醫療設備在生產方已經統計了,但現在還有很多是進口的,使用的時候應該支出的是折舊。因此,即便5%的數是有道理的,也表明我們還有很大的增長空間,不要說跟美國比,跟歐洲比,也還有很大的增長空間。因此,我們說科技發展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關於服務業市場准入,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雖然貿易談判也談到這個問題,但更多的要從國內的角度看。我們有一些產能已經過剩,所以要去產能,要發展新的產能,新的產能就要有人投資,這個產能可能在服務業,服務業有空間,有人去投資,但是不是允許你投資,允許不允許私營企業投資,投資的時候有沒有一些附帶的限制,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也就是說,當前很多民營企業家會感到在制造業投資已經投不出去,因為有產能過剩的現象,也有整體投資的機會在減少的問題,一種可能性是投服務業,服務業也有一些比較飽和的部分,比如餐飲,但還有好幾個空項,如果他想投這個空項,但一般是不讓投的,這樣就減少了投資的機會。也許有很多人說投不了就投到國外去吧,確實有一些服務業的發展是考慮到產業發展和國家安全之間的關系,產業發展和安全之間有一個平衡,這個平衡能夠使我們權衡在多大程度上支持具體產業的發展,從而穩定GDP的增長,在多大程度上考慮安全,很難用一個絕對的標准來劃。

同時,我們也看到,有些行業國內不能依靠市場經濟得以順利的發展,有可能會出現這些行業一般不讓外資投,同時還可能導致資本大量外流。從金融業的觀察來講,中國服務貿易的逆差,最大的項目是旅游,但旅游裡有一些是出去念書的,有一些是陪讀的,有一些是為了念書在外面買房子租房子的,都算到旅游裡了,一年2000多億的逆差。此外,還有出去看病的,出去買健康保險的,也造成了資本流動。

我點的這些問題歸納一下,服務業是有大的空間的,前提是可貿易品生產效率的提高,它會帶動服務業的增長。服務業發展是我們經濟結構轉變的重點之一。要想發展好,要消除傳統計劃經濟以及MPS統計體系遺留下來的對服務業的某些歧視,以及涉及到這種歧視的管理方式。要認識到不可貿易品價格存在的規律,要減少對價格的過度管制,要關注科技發展所產生的影響,要在經濟中消除某些造成的扭曲,給服務業發展創造更好的條件。要關心服務貿易,關心服務貿易涉及到的服務品價格以及涉及到的匯率的問題。也要關注統計,以及統計上可能產生的失真。

總體來講,我們要面對結構轉變的挑戰,在這個過程中,提供更多的分析、研究、思考,為服務業進一步發展在國民經濟中做出重要的貢獻提供正能量。

(責編:王仁宏、章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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